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药碗盛来琥珀光

——读钱钟书《写在人生边上》有感

陈子曲湛江一中高二(20)班

    生据说是一本大书。……一时不易看完,就是写过的边上也还留下好多空白。 引自钱钟书《写在人生边上》

     窗闲茶,黄卷青灯,古时翰墨诗书之族莫不都如此吧。张恨水在其《读书百宜录》中谈及:淡日临窗,茶烟绕案,瓶花未谢尚有余香,宜读六朝小品。一壶清茗,一卷诗书,世人视之,应是恰如珠联璧合,相映得彰。品书不外乎是品茶吧?茶烟尚绿,书香绕梁,三日不绝。

然而,待卸下冗务琐事,俗尘满襟,平心静气品读钱先生写在人生边上的大书,又是另一番光景了。许是氤氲着些别的不寻常的味来点缀这冗长乏味的人生?不,不是茶香,袅袅茶香被扯得太淡太薄,味儿还不够重。许是些被遗忘的,微苦的,浓重的,呛入的……莫不是……是药味!

恍然大悟之际却不禁有些自嘲了,古人千叮万嘱: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千钟粟,书中自有颜如玉。偏就没多叨唠一句:书中自有万味药。世上有的是品茶的人,品酒的人,嚷嚷着品味人生的人。世上少有品药的人。如此特立独行,岂不有点滑天下之大稽?

且稍稍皱皱眉头,细细咀嚼那一篇篇镌刻在人生边上的文字,诙谐却几近刻薄,调侃而不失其毒性。字里行间,药味确乎是熬出来了。数十年过去了,炉子里的火还烧着,药罐口烟气还呼呼冒着。屏气凝神一看,药材在药铺里却都是罕见的:古今中外艺术文化精粹磨成的药面,历史人生如星火般被洞悉后发酵酿成的药酒,还夹着人格脉络的药捻子,在行遍万里路,访遍世间千枝万叶后集成的仙露琼浆中不瘟不火地熬着。怕是药力不够,那好,再掺和些药引 ——肆无忌惮的幽默。一和着手成春的良药就在钱先生犀利的文笔之下熬出来了。

“君子不镜于水,而镜于人,镜于水,见面之容,镜于人,则知吉与凶。” 以一药为镜,见为人之容,为学之容,亦见处世之容。自诩的文人,夜访的魇鬼,伊索寓言中饿死的促织,穿梭自如,狰狞着脸坦然纵声高歌:我辈本该如此,屈身尘世,遭世俗污垢如此浓妆艳抹,倒不如于药罐中洗净铅华,肃清流毒!不经意一瞥,却于汲汲众生中邂逅自我,劣根与生俱来,毒性日夜侵心,终于尘垢满身而隐忍难辨,扪心自问,却是一阵惊汗。但那和药,安静煮着的仍是严肃的诙谐,深邃的轻松,凝重的洒脱,峻急的飘逸。

钱先生说:“大盗不操戈矛,善贾无假财货。”无疑的,他是大盗,不操戈矛,却手执如椽大笔;他是善贾,无假财货,却授人予人格魅力、文章魅力;他更是药剂师,身上却不沾半点药味。独立精神与自由人格在他心血里滋养,长了神经和脉络,“心思愈曲’’、“胆气愈粗’’、“识见愈低’’之徒在药味中怕是自惭形秽了。那这和药,一饮而尽罢?那是要不得的。“学者多如牛毛,成者风毛麟角”,既是品药,还是静心地书味药味人味都品个通透。

品茶固然是好,品药也未尝不可。这药碗盛来的琥珀光淌入心扉,如李白兰陵醉酒时那般坦然淡泊爬上心头,顿时婵娟皎皎,药香缭绕。忽又忆起沈从文先生的一句话:我读一本小书同时又读一本大书。轻轻合上书,我莞尔一笑。